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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找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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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脸埋在那块柔软温热的布中停留了很久,当我意识到不对劲时,抬起头已经晚了,喉咙梗着的一口赃物猛地喷溅出来,毫不留情啐在了他身上,那样一股味道,浓烈的刺鼻的,像一盆剩饭放在三伏天的酷日下暴晒了几天几夜,馊得那么销魂。

    我也是在今天才刚知道,自己的胃口这么臭。

    看来那些榴莲臭豆腐之类的食物不能再吃了,简直是比垃圾场还!

    我忽然想起来夏天坐在阳台上吃西瓜,苍蝇蚊子总围着我叫,原来是臭味相投。

    我很难过,很伤心,嘟着嘴想哭,揣在肚子里要闷死我的委屈一股脑都倒了出来,“我才二十一岁啊,我不漂亮,也没有胸没有屁股,还不聪明,邹毅为什么会喜欢我啊?他是不是看上了我的肾,想要趁我不注意挖走。”

    车厢内除了他粗重的喘息,就是我喋喋不休的胡言乱语,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说了多久,直到我视线下移忽然看清他裤链位置留下了一团绿色的污秽,正是我刚才吃下去的猕猴桃干,我登时鸡皮疙瘩起了好几层,我试探着问他,“这是我弄的吗?”

    他阴森森的笑容还不如不笑,“是我。”

    我虽然蠢但还是分辨得出真话假话,我吓得朝他双手合十道歉,“对…对不起啊!我给你擦擦。”

    我两只爪子使出了武林江湖失传已久的绝学降龙十八掌,在他裤裆处进行了前所未有惨绝人寰力大无比的扫荡和扑打,他随着我的疯狂清理而发出几声闷哼,在我即将发动新一轮进攻时扼住了我手腕,他咬牙切齿脸色青白,“阮语,你是不是坑我来的?”

    我嘴唇哆哆嗦嗦说不是啊。

    他脸色更铁青,“你在干什么。”

    我说我在为你清理啊,我是好意啊!你不能连痛改前非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温先生整个人都炸毛了,和他穿着西装衣冠楚楚的时候如同变了副样子,“我需要吗?我需要这种浅显的方式吗?你这是真心实意道歉吗?你做得太敷衍了。阮语,你敢不敢玩儿票大的,你要不就拉开弄,要不就不要弄,你是不是以为男人和女人一样,那里像个鼓包子,怎么碰都没事?”

    他揪住我的手在我们两个人眼前摆了摆,“这个可以解决问题吗?男人的手比你的手好用,你懂不懂什么时候该重,什么时候该轻?”

    他黑着脸吐出一口气,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从后座捞起一个枕头,遮在自己腰腹位置。

    他在说什么。

    他脸色太太太太恐怖了!

    我吓得哇一声哭出来,温先生呆滞住,他手在我嚎哭的第一声就松开,我两只爪子盖住自己的脸,埋在掌心哭得天崩地裂,那样撕心裂肺的喊叫,不逊色于天打雷劈的威力。

    他似乎并不擅长安抚痛哭中的女人,尤其我这么阴晴不定还脏兮兮的,他眼睛在我身上打量却无从下手,最终只好按住我的脑袋,“你哭什么。”

    我声音发闷说你骂我。

    他说他没有,他不骂女人。

    我动了动耳朵,“你不怪我吗?”

    温先生被我哭得毫无办法,他将果蔬干的纸袋放在我腿上,“不怪,不敢怪,不要再嚎叫了,不瘆得慌吗。”

    我把两只手从脸上移开,眼睛里没有半点泪痕与猩红,整副面孔都笑眯眯指着他,“你说的哦,不怪。那零食我继续吃,你继续开车,把我平安送到家,刚才的事我既往不咎。”

    他似怒非怒的面容非常煞气,我扬起下巴说君子不能食言,不当君子那就是小人,只有小人才会和女人计较。

    他阴恻恻笑了声,“听说过一物降一物吗?”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大言不惭说,“零食降我,我降你们所有人。”

    他嗯了声,“你降林维止,我降你。”

    我脸上灿烂而得意的笑容僵滞住,他察觉到我的错愕,笑着问我不是这样吗。

    我拿着水果干的手指松了松,“你听谁说的。”

    他继续稳稳开车,“林维止是什么人你清楚吗。”

    我没有说话,他忍不住笑,“他是没有感情的人。你能想象一个在商场拼了九年,却从没有破坏自己一丝一毫声誉的男人,连对方指派自己的女秘书敬一杯酒,他都会非常有分寸回绝掉,他对待美色和女人上,你无法想象自控力有多么强大冷静。商人和官员,是这个世上最贪婪的两种人,他们穷其一生满足自己的私欲和享受,甚至不惜牺牲掉别人的健康与利益,他们最大的软肋就是女人的温柔乡。”

    他说完腾出握住方向盘的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包括我。你也许觉得林维止受到的评判太夸张,但他就是这样的人。”

    温先生将车驶入通往我住处的一条小巷子,他开得很缓慢,道路两旁有情侣在拥抱亲吻,月光非常淡,可淡得恰到好处。

    我借着窗外苍白的一缕光凝视他侧脸,“所以你想说什么。”

    他抿着嘴唇沉默了两秒,“我想说我很喜欢你把持底线的固执,其实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固执,但它贵在你的坚持。能够无视美妙的诱惑控制自己不入歧途的女人很少,阮语,我讨厌脑子蠢,行动笨,反应慢的女人,但你例外,你让我觉得——”他想了下,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他最终说了句,“很可爱。”

    我吧唧了两下嘴,好别扭哦,这就是别人说的打个巴掌给颗甜枣吧。

    他将车停在我家门口熄了火,两只手叠到脑后枕着,笑着说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想知道吗。

    我把脑袋扎进零食袋里找我爱吃的胡萝卜干,心不在焉应付他嗯了声。

    他说他反复梦到过同一个女人,那是一个很傻很天真的女人,在路旁的草坪里逗一只野猫。她甚至不会算数。但她非常美好干净,清透可爱,她眼睛是亮的,唇角的梨涡也很美。

    他偏头说你猜我有没有遇到。

    我把脸从袋子里拔出来,鼻尖粘着一片无花果干,“那是你喜欢的女人吗?”

    他说应该是,他还不完全确定,但总是很想看到她,看到之后会觉得好笑,很温暖。

    他见我没有多大反应,懵懵懂懂的样子,和一袋子食物较劲,笨拙又有趣,他咧开嘴笑得非常好看,透过面前的挡风玻璃指给我天上的星辰,“那是贪吃星,旁边更亮的是馋猫星,都是你的星星。”

    “啊?还有这两颗星星啊?”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可是它们没有月亮更大更亮!”

    他说每样事物都有自己独特的美,比如你也很美,只是你美得不张扬。

    这么浪漫的气氛我根本没听进去,我只好奇月亮里是不是真的有嫦娥和兔子,兔子是公的还是母的,它吃草吃得多不多,是把草煮熟了吃还是生啃。

    温先生目光似乎落在我脸上,他手指缓缓收回,朝着我额头伸过来,我在这时五官扭曲吐掉了嘴巴里酸得发抖的柠檬片,还伸出舌头呸呸呸了好几下,我把手指塞进去吮了吮,他听见我吮吸的声音问我在做什么,我指了指他鞋上的柠檬片,“酸啊!”

    他踢了一脚,把东西甩掉,“酸为什么要吃手。”

    我伸出被我嘬得发瘪湿漉漉的食指,“它是咸的啊!”

    温先生:“…”

    车厢内死寂了片刻,我问他你说你找到了梦里常常出现的女人,是谁啊?

    他抿了下嘴唇,“我可能找错了。”

    他推开门拎着我衣领将我扔出去,随着我出来的还有柠檬片和那些脏兮兮的纸团,那些东西扑簌簌砸在我身上,虽然不疼,可将我本就脏兮兮的衣服更加深了一层颜色。

    看在他送我回来的份儿上,我就不和他计较了,我刚想弯腰和他说再见,他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直接掉头拂尘而去。

    我朝车屁股呸了一口苹果干,长得帅的人就可以连基本礼貌都不懂啊!

    我抬头看了眼我家阳台的窗户,灯还亮着,估计我妈在等我回来,我飞快往楼口跑,在我即将触摸到铁门扶手时,忽然暗处传来一声阴森森轻飘飘的阮语。

    像极了恐怖片中的女鬼。

    我啊了一声,本能反应抱住自己的脑袋蹲下,站在黑暗处的东西为我如此滑稽搞笑的回应惊住,一时间忘了走出来,我看着那团漆黑模糊的影子颤抖着声音问,“你是人是鬼。”

    我伸出手在空气中挥舞了一下给自己仗胆,又立刻缩回来,“我妈就在楼上,我妈可是老罗刹,是白无常!鬼见了她都要害怕,你可不要自讨苦吃!”

    一阵风忽然吹起拂动,树叶在枝桠上狠狠摇晃,魑魑魅魅的样子让这样空无一人的街道更加冷清诡异。

    我大叫妈妈呀!

    暗处传来扑哧一声笑,一双亮金色的高跟鞋落在路灯照射的极小的范围里,修长的腿,宽松的裙摆,艳丽到令人窒息的粉色。

    这衣服我见过,这不是刚才顾黎黎穿的礼服吗。

    她不是被保镖送回林公馆,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门口?

    我看着被黑暗吞没又释放出的脸,时明时暗时隐时现,果然是她。她似乎非常享受和我玩儿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享受看我刚才吓出冷汗的狼狈。她根本不急着开口,也不急着露出她引以为傲的美貌,我确定她是人,而且是我认识的人,我长长松了口气,腿脚还是软的,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地上站起来,我问她是路过这里吗。

    她抬起右手,迎着路灯发光的小泡子打量自己戴在中指的钻戒,答非所问,“你知道卡地亚的钻石吗?”

    那么弱的光,还没有萤火虫亮呢,我怎么看得到。我使劲摇头,“我知道卡地亚的番薯,有点酸。”

    她又触了触自己耳朵上摇摇晃晃的宝石吊坠,“那你知道非洲的绿宝石吗。”

    我舔了舔嘴唇,“我知道绿宝石香瓜,甜掉牙,可是尾巴很苦。”

    她有些扫兴,很嫌弃蹙眉,她又抖了抖戴在腕间的手链,“那你总该知道法国最浪漫的香榭水晶吧?”

    我打了个喷嚏,“我知道佛罗伦萨的奶酪,比香榭还要香。”

    顾黎黎气得那张精致的小脸都有些狰狞,“你在和我东拉西扯什么!”

    今天晚上她对礼仪小姐的咄咄逼人给我留下了阴影,我觉得这个顾黎黎非常虚伪难缠,她除了面对林维止时柔情似水乖巧可人,其余时候总是杀气腾腾自负刁蛮,非常难接触,骨子里和眼神里充满了傲慢,我想速战速决,根本不愿和她纠缠。

    我掏出手机递给她,“你给徐秘书打电话让她接你。这里是贫民窟,你这种大美女走夜路很不安全的。”

    顾黎黎最不愿意听见我提徐秘书,刚才她就想上这辆车,但是不被允许,她眼睁睁看着我把林维止勾走,她却无可奈何,连战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判定了输。

    她觉得我是在炫耀挖苦,她非常不满说,“司机送我到了公馆,我可以在家里等维止,但我忽然想起他送你,我急于看见他,我已经一刻都离不开她,才会跑到这里,没想到…”

    她话锋一转嗤笑出来,“竟然是另外一个男人送你。真不简单,看上去姿色平平,坐的都是豪车,周旋的都是如此贵气的男人。”

    我很警惕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摸了摸自己头发,“和我没关系,但对我有利啊。”

    我从她语气中听出她的慌乱,几乎到了无措的地步,今晚林维止让她感觉到了危机,她发现自己从没有拴牢这个男人,他的喜怒哀乐阴晴不定与自己毫无关系,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又为什么时冷时热。

    她坐立不安,急于查个水落石出,否则她睡不着吃不下,即使稍后见到他还是会说错做错,让事态更糟糕。

    她太想知道她喊维止被斥责厌恶,而我喊却能得到完全不同的回应是因为什么。

    以致于她明知来这里是一步错棋,是愚蠢的行为,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智。

    再愚蠢也比坐以待毙糊里糊涂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