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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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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若涵忙跳到一边,不接受郑好的一礼,笑道:“郑通判不要折杀小女子了,小女子只是为了生意,哪里是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谋福?”

    见连若涵始终不肯说出截留铁矿货源的真正原因,夏祥猜测连若涵必有苦衷,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不过他却是清楚,连若涵此举,绝非只是为了生意,而是在围堵广进商行的大计。广进商行在真定所谋之事,连若涵必定清清楚楚。

    “只截留了铁矿货源也不是根本,截断了马匹、皮革和粮食供应,才能釜底抽薪。”郑好思忖片刻,“夏县尊,依本官之见,不如让好景常在直接买下广进商行,如此,广进商行再想折腾什么事情也折腾不起来了。”

    “不好,也不妥。”夏祥摇头,一脸神秘的笑容,“想要成就大事,粮食、马匹、弓箭和兵器,一样都不能少。先不说买下广进商行并无可能,广进商行也不会卖。只说好景常在只要提出买下广进商行,就会打草惊蛇。万一逼得急了,对方狗急跳墙,反倒会坏了大事。还不如让他们继续下去,等时机成熟时,再一举拿下。”

    “万一养虎为患怎么办?”郑好想了一想,觉得不妥,“不妥,实在不妥。等对方势大之后,尾大不掉,连皇上都无法左右之时,岂不是要任由对方为所欲为了?”

    夏祥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星王殿下现在就已经尾大不掉了,不用再等到以后。”

    “这么说,我等岂不是没有丝毫胜算了?”郑好一脸沮丧,原地转了几圈,“我不如辞官回家,置身事外,当一个逍遥员外多好,何必冒死一拼?输了,身败名裂。赢了,加官进爵连升三级又能怎样?我有良田千倾家产万贯,当官也不是为了求财。”

    “说得好,好一个当官不是为了求财!”夏祥见郑好心思动摇,就有意说服郑好,毕竟作为最能牵制崔象的通判,郑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郑通判身为世家子弟,锦衣玉食,从来不知百姓生存艰辛,却入仕为官,为百姓谋福,是为大善。向来贫穷布施难,富贵修道难,为官也是修行,公门之中好修行。郑通判出身富贵,不忘民间疾苦体恤百姓生计维艰,正合‘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的大道,如此高风亮节崇高情操,当为天下人敬仰,请受本官一拜!”

    夏祥叉手一礼,深鞠一躬。

    郑好被夏祥的高帽一戴,顿时飘飘然起来,心中涌动万丈豪情,他伸手扶起夏祥,哈哈一笑:“夏县尊言重了,过奖了。本官入仕为官,不过是想尽自己所能为国为民做些事情而已,虽不忘民间疾苦也能体恤百姓生计维艰,却还是没有达到‘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的大道。本官自当克己复礼,励精图治,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真正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曹姝璃和连若涵相视而笑,夏祥有时肃然正容,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让人望之肃然起敬。有时又嬉皮笑脸,全没正形的样子,让人疑心他还没有长大,依然是孩童心性。刚才之举,却又举重若轻不着痕迹地用一顶高帽让郑好就范,他到底是一本正经的夏县尊,还是童心未泯的少年郎,又或者是老谋深算的官场中人?二人都不免为夏祥的机智多变而欣喜。

    “算出来了,夏县尊,我算出来了,第一个,第一个!”

    曹殊隽跳了起来,冲夏祥几人用力挥手,喜形于色:“今天我赢定了!”

    几人当下也不停留,快步来到曹殊隽几人面前。曹姝璃边走边小声问道:“连姐姐,夏郎君为何要让他们比赛算数?”

    连若涵目光在夏祥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之意:“当然是为了计算安置流民总共所需多少费用着想了。也真难为他了,处处为百姓考虑。他才多大,竟有为人父母官的心肠,实在是难得。”

    “哼,连姐姐不要太夸奖他了,他是为流民和百姓着想不假,何尝没有替你打算的考虑?毕竟他们算出了安置一家流民的费用多少,你就省事了。”曹姝璃猜到了夏祥出题的用意。

    “算他有良心。”连若涵当然知道夏祥的用意,却只是看破不说破,不想曹姝璃说了出来,她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毕竟说到底,我既是为了流民,也是为了助他一臂之力,希望他可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我也算出来了。”李持不甘落后,也向前几步来到夏祥身前,“夏县尊,在下提议,我和曹郎君各自将答案写在纸上,然后呈交夏县尊过目,以防有人作弊。”

    “好,这样最好了。我还怕你听了我的答案偷偷去修改你的答案呢。”曹殊隽不甘示弱,忙跳了起来,“拿笔来,拿墨来,拿纸来。”

    夏祥一行出来游玩,自然不会随身带着笔墨,还好蔡文有眼色,忙跑到了窑里拿来了笔墨和纸张,曹殊隽和李持写完之后,交给了夏祥。夏祥打开看了看,将蔡文拉到了一边,二人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曹殊隽不服气地瞪了李持几眼:“李七郎,你输定了,等下要向我赔礼道歉时,认真一些,严肃一些,别应付,知道不?”

    李持哈哈一笑,回身看了郑明睿一眼:“郑兄从小精通算数,人称神算子,在场中人,若说文采,郑兄不敢自夸第一,若说算术,他自称第二,无人敢自称第一。我输定了?曹殊隽,你才是输定了。”

    “夏县尊,快公布答案,谁算得最准确?”曹殊隽气不过,忙催促夏祥,“我就不信了,我有号称天下第一奇女子的肖娘子相助,还能输给你一个泼皮无赖?什么世家子弟,不过是纨绔子弟罢了。”

    此话一出,郑明睿脸色微微一变,郑好也是微有不善之色。还好,连若涵脸色平静,并未有任何不满流露。

    夏祥瞪了曹殊隽一眼,责怪曹殊隽不该信口开河,他将李持和曹殊隽的答卷收好,并不打开,朗声说道:“经本官和蔡文判定,曹郎君和李七郎的算数都正确,所以二人不分胜负。平局!”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竟是平局的结果。曹殊隽凑到夏祥面前,腆脸一笑:“夏县尊,怎么会是平局?我肯定是赢了,不行,让我看看答案,我不相信李持会算得和我一样精确。”

    “我也不信。”李持更不服气。

    “本官判定你二人平局,你二人若是不服,本官也不管了,哼!”夏祥脸色一变,一脸恼怒之色,拂袖而去。

    怎么了这是?曹殊隽想不明白夏祥为何突然生气,他看了李持几眼,迟疑地问道:“夏县尊不主持公道了,你是不是还想继续我和比试?”

    李持也是有几分犹豫,他原本担心夏祥假公济私,会偏袒曹殊隽,不想夏祥不偏不倚,竟是判定二人不分上下,若他再是坚持要和曹殊隽比试下去,也未必会赢,而且曹殊隽现在身边同行者众多,人多势众,而他只有郑明睿一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此一想,他索性就势下坡,拱手一礼:“既然夏县尊判定你我二人打了个平手,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后会有期!”

    李持话一说完,转身就走,才走几步,却又站住,回身看向了连若涵:“连娘子,你一介商人,何必非要插手广进商行的事情?经商当和气生财,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切不可意气用事,到时害人害己,后悔莫及就晚了。”

    连若涵淡然一笑,目光平静:“多谢李七郎关心,小女子做事无愧天地和圣明,自有分寸,不劳你多嘴多舌。”

    李持讨了个没趣,脸色一变,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连娘子,有你后悔的一天。”

    等李持、郑明睿走远了,卢之月才收回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一看,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夏祥等人已经走进了蔡家窑之中。他愣神片刻,看了看李持和郑明睿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夏祥等人,一跺脚,追上了夏祥几人。

    夏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卢之月,不由笑了:“卢主簿怎么没有和李持、郑明睿一起离开?”

    卢之月脸色一晒:“下官身为真定县主簿,陪同夏县尊是职责所在。”

    “本官是在郊游,又不是在处理公务,你不必陪同。”夏祥有意试探卢之月一二,卢之月陪同李持和郑明睿游玩,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是卢之月已经人在官场了,却还是分不清轻重缓急就不好了。若是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值此关键之时,葬送了前程还是小事,丢掉了性命就可惜了。

    “夏县尊,下官知错了。”卢之月忙上前几步,深施一礼,“下官也并非不懂官场之事,李持和郑明睿向下官打探夏县尊的事情,下官并未透露多少,还从他二人口中无意中听到了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事情……”

    “算你有心。”连若涵也看了出来夏祥是有意敲打卢之月,并非真正生气,就借机说道,“还不快向夏县尊禀报。”

    卢之月感激地看了连若涵一眼,忙说:“下官无意中听李持说,李家正从太原帮广进商行运马,需要时,还会运送粮食。”

    原来是太原李家在帮广进商行经营马匹,那么是不是荥阳郑家也在帮广进商行做事?夏祥转头看向了郑好。

    郑好摆了摆手:“据我所知,郑家并未和广进商行有任何生意上的来往,郑家家主向来胆小怕事,不会和星王殿下有太多往来。”

    “还有呢?”夏祥点了点头,对卢之月听来的消息十分高兴,无心插柳柳成荫。

    “还有……”卢之月想了一想,迟疑地看了连若涵一眼,欲言又止,“还有就是……”

    “但说无妨。”连若涵轻松自若地笑了笑,“不管事关哪一家,都与我无关,我不姓崔,姓连。”

    卢之月长出了一口气:“若是世家子弟都如连娘子一般坦荡,世家怎会落魄到今天的田地?世家子弟,虽出身高贵,却又被身世所累,扯远了,说多了,回到正题,我还听说博陵崔家和范阳卢家也在暗中帮广进商行收购粮食并且招兵买马。”

    “当真?”夏祥心中一惊,若说太原李家或是荥阳郑家暗中帮星王殿下做事还没有那么让人震惊的话,博陵崔家和范阳卢家的加入,就绝对让星王如虎添翼,并不是说博陵崔家和范阳卢家比太原李家和荥阳郑家实力强大多少,而是博陵崔家和范阳卢家离真定最近,可以让星王如臂使指。

    更主要的是,博陵崔家所在的博陵,是产粮大地,若是全力以赴,可以供应整个真定禁军的军粮也不在话下。而范阳历来是军事重地,所产军马天下第一,所出弓箭举世无双。博陵距离真定不过三百里之遥,范阳稍远一些,却也不超过四百里。

    “博陵崔家?”连若涵微一思忖,面露忧色,“自打我记事以来,清河崔家和博陵崔家很少往来,清河家主和博陵家主,数年未曾见过一面。虽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也基本上是各行其是,谁也不理会对方。说是四大世家,其实应该是五大世家才对,清河崔家和博陵崔家,应该算是两家了。”

    “博陵崔家暗中相助星王还可以理解,范阳卢家为何也加入了星王的阵营?”夏祥的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卢之月。

    卢之月一脸愧色:“夏县尊有所不知,下官在卢家虽是嫡出,还是长子长孙,却一向以方外之人自居,从来不过问家事。下官的志向在高山上白云间,并不在朝堂。是以家中大事,下官一概不知。”

    夏祥点头,卢之月虽有世家子弟惯有的傲然,却又有淡然出尘之意,和曹殊隽有几分相似,却又少了曹殊隽的洒脱和不羁。

    如今各大世家闻风而动,想要借机重新崛起,而星王一家独大,博陵崔家和范阳卢家倒向星王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