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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彭长宜语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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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彭长宜又跟父亲来到了北屋,父亲拉开冰箱,就见冰箱上上下下都塞满了东西,就连搅拌好的饺子馅都有了,各种螃蟹、大虾、鲜鲍鱼,塞满了冷冻室。

    爸爸说道:“你大哥家的冰箱里也塞了好多,实在没有地方放了。鲜肉、都是猪的屁股蛋,唉,头疼的我啊,就盼着你回来处置呢。”

    彭长宜又回到东屋,他拿起一袋干果,里面是葡萄干,递给娜娜,娜娜打开了,先给爷爷捏了几粒,又给爸爸捏了几粒,这才往自己嘴里放了两粒。

    这些东西堆到一块,也的确让彭长宜吃了一惊。

    原来在三源的时候,由于他拒收礼,甚至把别人送到家里的礼物转赠给养老院、学校等,所以,过节过年来家里送礼的很少,而且路途也远不方便,他甚至给沈芳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不得接受三源任何人的任何礼物,假如实在推不出去的,收下后,也要回应相应的礼物。久而久之,就很少有人来了。

    但显然亢州的情况和三源不同,他在亢州工作生活了十多年,主要生活圈子和关系网都在亢州,他回来主政,肯定会有人到家里来走动的。不过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些人来自己老家了,唉,真是无孔不入。

    彭长宜说:“您都知道是谁送的吗?”

    爸爸说道:“大部分知道,我都给你记下了,要不就记下了车号。北屋那些东西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你三娘家的大哥请我,我回来晚了,这些东西是放在门口的。”

    彭长宜看了一下,就说道:“您清理一下,烟酒您留下一部分,剩下的我带走,其余的就给他们分了吧,糖果牛奶什么的,吃的东西您留下。”

    父亲说:“那些海鲜你也带走吧,螃蟹大虾什么的还凑合,鲍鱼我们也不会吃呀。再有,即便给他们分也适可而止,我倒不是心疼这些东西,这样影响实在不好,下晚后,只要有汽车来,肯定是上咱们家来的,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什么,我怕大伙儿说三道四的。”

    彭长宜点点头,父亲说的在理,看来,以后在适当的场合自己得强调一下了。

    他们从东屋出来,父亲重新把窗帘挂上,锁上了房门。

    这时,前院大哥和大嫂知道彭长宜回来就过来了,彭长宜起身跟他们打招呼,大哥大嫂坐下寒暄了几句后,就拉着娜娜走了,说一会在前院开饭。

    等大哥、大嫂和娜娜走后,父亲又把彭长宜叫到里屋,从一个座柜里,捧出妈妈使用过的旧的梳妆匣子,又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把小锁,从里面拿出好几个信封,说道:“这都是他们给的,上面都有名字。我不要,他们死乞白赖,说是孝敬我的,这哪是孝敬我的,分明的给你送的礼。”

    彭长宜接过来看了看,第一个就是交通局的信封,背后是爸爸用毛笔写的一个字,寇。钱不多,一千块,彭长宜笑了,说道:“爸,这个,的确是孝敬您人家的。”说着,就塞到了爸爸的手里。

    又一个,是建设局的信封,同样是一千,背后一个字,黄。彭长宜又笑了,说道:“这个也是孝敬你老人家的。”说着,将这个信封塞到了爸爸手里。

    第三个是一个空白信封,没有任何单位的任何地址,背后一个,姚。彭长宜掏出一看,是一万。彭长宜问道:“这个姓姚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爸爸说:“男的。说跟你是铁哥们,是你师兄。”

    彭长宜明白是姚斌,想了想说道:“爸爸,这个不能给您。”

    爸爸说:“这些钱,我一分都不能要,你最好都给人家退回去,跟屋里的那些礼物不一样。”

    彭长宜理解爸爸说的意思,屋里的那些礼物就是再昂贵,也是礼物,信封里的钱就是再少,也是钱。可能两瓶酒两条烟差不多就抵上一千元钱了,但在性质上还是有所区别的。

    爸爸说着,又从里面掏出两把这样鼓鼓囊囊的信封,。

    彭长宜一一地看着。

    爸爸说:“别看了,先收起来,拿回去自己慢慢再看,来人看见了影响不好,让娜娜看见也不好。”

    彭长宜说:“您干嘛不拒绝?”

    “我能不拒绝吗,可是这些人啊,都不容你说话,撂下东西,塞下钱就走,每次都是我主动问他们是谁,哪儿的……”

    彭长宜太了解送礼人的风格和做派了,速战速决,唯恐在领导家多呆一分钟都会遇到熟人,他想了想,就把写着“寇”和“黄”的信封交给爸爸,又从“姚”的信封里掏出一千块,塞到爸爸手里,说道:“这些给您,其余的我的确应该拿走。”

    爸爸不要,说道:“你上次给我的钱还没花没呢,我根本花不着钱。”

    彭长宜说:“花不着您自己存着,这三个人是我好哥们,他们的钱您花着安心,其它的就不行了。”

    说着,他也不看了,就统统把这些信封敛在手里,走出里屋,装在自己带的手提包里。爸爸又从床铺底下拿出一张纸,说道:“都在这里呢。”

    彭长宜接过这张纸,就见正反面都写满了单位名称或者姓名,他看了看,随后就打着火烧掉了。

    他在亢州呆了这么长时间,清楚地了解那片土地上人的性格。讲义气,豪爽,爱交朋友,你要是帮助过他们或者是他们心里对你敬重,逢年过节,总会千方百计的登门拜访,无论如何都要表示一下,仿佛不这样,心里就不安,年就过不好,见面就不好意思打招呼似的。

    但是,如果把这股风气带到官场上,就掺杂了太多的不正常了,成了各级官员拉关系、走后门的合法借口,送礼人都瞄准了这个时候送,到你的家里来,送钱送物,过节过年的,你也不好说什么,似乎属于礼尚往来的范畴。

    本来就是喜庆的时候,俗话说得好,当官不打送礼的,你总不能把人家往出轰吧?那样就太不近人情了,说不过去,中国的文化,就是这样的风俗,彭长宜也往上级领导的家里送过礼、走动过。在官场上混的人,对这种现象早就习以为常,给领导送礼,走动走动,借机表表忠心,让领导知道,自己在过年过年的时候没有忘记领导的关心,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希望几乎领导能多关照。

    给领导送礼,希望领导记住自己,以后多关照自己,这恐怕是所以下级官员共同的愿望当然,也有感谢的意味,比如姚斌送的一万元钱。

    姚斌的礼物明显重于寇京海和黄金,他肯定不会只送了这一万元钱,肯定还带了丰厚的礼品,他的意思也显而易见,毕竟是彭长宜没回来多久,就向锦安市委推荐,把他破格提了常务副市长,直接进常委,如果买官,这点钱肯定是不够塞牙缝的,但若论兄弟情义,似乎礼物又重了。他在心里自我解嘲地说道:师兄啊,你让我为难了,难道你不知道,部长因为五千元就栽进去了,你哪怕送4800都行啊。想到这里,彭长宜苦笑了一下。

    彭长宜在三源的时候退过礼,这个举动让许多人都非常不安,甚至后来都对他怀了敌意,他明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是也要退,因为在当时,退的风险,远远要低于收的风险,但是眼下就有些不同了。亢州,都是他的故交,甚至哟的还是不错的朋友,他是没法退的,光是这些好烟好酒,估计也值个大几万,他怎么退?想退都没法退。

    一是涉及到的人太多,找个车让市委办拉回去,肯定会被人当笑话谈论,别人以为你是作秀,谁知道你收了多少?退的越多,说明你收的越多,兴许你退的都是表面的东西,那些看不见的银行卡、现金等指不定有多少呢?再说了,这些东西退回到那些老故交们的手里,就如同照着他们的脸打了一巴掌一样,无疑,会把他们推得远远的,到后来,很有可能,他彭长宜在亢州就成了孤家寡人了。他做不到,也是万万不能这样做的,只能先收下了。

    身为一个市的市委书记,过年过节如果说不收礼,那肯定是做不到的,就是你是圣人也不行,其实,已经有许多人往他办公室塞过购物券和信封什么的了,就是寇京海和黄金也都塞过这些东西了,但他们给爸爸钱,那肯定是真心实意给爸爸花的,作为不错的弟兄,他们之间有这样的往来。

    爸爸把两个信封的钱掏出,然后将信封烧掉,而且还嘱咐他说:“那些信封看一眼记住就行了,把钱掏出烧了吧。”

    彭长宜想了想也是,万一当着人拉开皮包,有这么多信封不好,就将信封撤出,爸爸给他找了一张旧报纸,一撕两半,把钱分两包包好,塞进皮包里。

    爸爸告诉他,他大哥和大嫂只知道有人来家里送礼,但是具体收了多少礼,都收了什么,他们不是很清楚。

    中午,他们在大哥家吃的饭,因为爸爸不会做饭,一直跟大哥吃,下午,彭松和李春雪带着孩子也回来了。

    难道有机会见到叔叔,彭松就跟叔叔要求想调到东营镇工商所去。

    彭长宜皱着眉头说道:“你现在好歹是市区所,而且离家近,为什么要到东营,离家远不说,毕竟那是乡下?”

    侄子说:“尽管那里是乡下,办公条件比不得市区所,就是节假日也不正规,但那里收入高。”

    彭长宜听他这么说,就想到了那里是报废车拆解一条街。

    果然,侄子彭松说道:“有废品一条街,那里的工作非常好干,管片的也好完成任务,跟这些老板们收费,几乎不用费口舌,一般情况下都是要多少给多少,而且,那里外快也多。我认识一个哥们,他还是工商所的临时工,一个月就有200元的工作收入,可是他刚干了一年,又是买汽车又是盖房子,还养着没有工作的媳妇和两个孩子,非常实惠。”

    “他买的什么车?”彭长宜问道,因为他的脑子里想到了那条街上出来的拼装车。

    “小面包。”

    “你回来开的是什么车?”

    “我开的是单位的小面包,不是自己的。”彭松说道。

    彭长宜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一眼侄子,没好气地说道:“你开的面包车是单位从市场买的,还是那条街上的拼装车吗?”

    侄子彭松说道:“不是拼装车,我们单位有这样的车,但是我没开,因为回家路途远,又带着孩子,我怕不安全。”

    彭长宜严肃地说道:“这不就得了,一个破车三瓜两枣钱就能买到手,你有什么好羡慕他的?再说,他家里盖房是他一个人出的钱吗?那条街上就是再实惠,大家都盯着,能有多大的实惠,它能实惠到哪儿去?你岁数不大,别总是盯着眼前的那点小利益,要把眼光看长远一些。那里的老板都是什么人?都是人精,能白拿钱让你花吗?他要是能给一万块,就要从你那里占两万块的便宜,你敢吗?你能跟他一个临时工比吗?他就是犯了错误,局里能怎么着他,大不了把他开回家,你哪,你现在是国家正式工商干部,你不能不管不顾瞎干,你还有远大的前途,对于你来说,前途要紧!”

    父亲这时也掐了烟,说道:“小松,你叔叔说的对,你现在是正式工,又是党员,两个人养一个孩子,你爸妈也不用你们养着,还给你们钱花,你们紧不到哪儿去,再说了,你刚才说的那都是没谱的事,还是在市区呆着吧,别到乡下所去。”

    彭松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和孩子们玩的李春雪。

    彭长宜明白,肯定是李春雪让侄子跟自己说的这些话,想起当初他就不同意侄子跟李春雪处对象,就没好气地说道:“我的意见就是刚才那些,具体怎么办你自己做主,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你,你看着办。”

    侄子就低下了头。

    由于明天下午彭长宜要慰问,所以第二天在家吃过中午饭,他就带着娜娜回来了。

    头天晚上,爸爸趁着天黑,早就将他要带走的礼品装上了车,大部分都是整箱的烟酒和茶叶,塞得后备箱满满的。车的后座上,也塞满了让娜娜带回去东西,大部分是食品。

    彭长宜特地在众多礼物中,选了两瓶酒、两条烟和两盒茶叶,他单放在车的后座上,回去后他要去看一个人,这个人,他早就想去拜访他了,一直没有时间。

    到了家,娜娜就和爸爸一起,从车上往下拎东西,沈芳在屋里看了一眼就躲开了,没有出来跟彭长宜说话。

    彭长宜就将给娜娜带的东西放在廊子上面的台阶上,没有进屋,事实上,自从离婚后,他还从来都没有进过屋,一是怕自己伤感,二是沈芳换锁后说的有些话很伤人。卸完东西后,跟娜娜说了一声再见后就走了。

    沈芳看见彭长宜出去后,这才从屋里出来,她看见娜娜带回了这么多东西,惊讶地说道:“娜娜,这些东西哪儿来的?”

    娜娜说:“是爷爷给的。”

    “你爷爷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我不信,是不是别人给你爸爸送的礼?”

    “是的,爷爷两个屋子,都摆满了别人送的礼物,跟山一样,好多好多东西,什么都有。”娜娜两只胳膊尽量向外张开,形容东西多。

    沈芳明白了,彭长宜回来当官,肯定会有人给他送礼,如今,自己跟他离婚了,当然没人往这里送了,只能是送到了他的老家。

    这帮势利眼,真是看人下菜碟!沈芳在心里恨恨地骂道,看着这些东西就出了神。

    她想到彭长宜在三源的时候,曾经把她收的礼金和礼物全部退回了,就是来人送点土特产什么的,他也要让她推掉,实在推不掉的,也要让她搭上相同价格的礼物,给人家带回去。现在,他爸爸收了这么多的礼,怎么不让退回去了?

    沈芳这个年过得的确有些孤单清冷,往年,即便彭长宜没有什么送礼的,她自己也会收许多礼物,一是办公室那些司机和后勤人员给她送礼,二是用得着她的那些企业,自打自己不在办公室后,也没人给她送礼了,就是单位发的一盒带鱼一箱苹果,还有过年500块钱,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真是今非昔比!

    如果自己不跟彭长宜离婚,今年这些送礼的,肯定要把她家的门槛挤破的。想到这里,她问女儿:“你看见爷爷收钱了吗?”

    娜娜摇摇头,说道:“没有,爷爷只给爸爸看了那些礼物,他没有收钱,爸爸不是不让要人家的钱吗?”

    沈芳没有说话。离婚这么长时间以来,沈芳第一次有了失落。

    收好这些东西后,娜娜掏出两个红包,一个是爸爸给的压岁钱,一个是爷爷给的,还有大大和大娘给的,其中,爷爷给的最多,整整一千元钱。这也完全出乎沈芳的意料,彭长宜的爸爸包括他母亲活着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这么大方过,给一千元,肯定是收的礼金。看来,彭家今年过了一个肥年。

    不知为什么,明明自己跟彭长宜离婚了,沈芳居然心理不平衡起来了。往年,尽管三源没人来了,但是亢州姚斌和寇京海他们几个还是来的,有的时候刘忠和田冲也过来表示一下,但是她如今不是彭长宜的妻子了,连他们都不过来了,既然你们跟彭长宜是铁哥们,彭长宜的女儿还在她这里,你们怎么不来看看他的女儿?

    这些势利小人!沈芳在心里又一次狠狠地骂了一句。

    彭长宜在温庆轩和卢辉的陪同下,慰问了一下国道上的治安检查站、电视台后就回来了。

    他惦记着车上的那份礼物,惦记着还要去拜访一个早就想去拜访的那个人。

    他没有用老顾,而是自己开车来到了市人大家属院,他按响了一个门铃,过了一会,门开了,狄贵和从里面探出头来。 他看见是彭长宜,立刻脸上便有了神采,惊喜地说道:

    “长宜,怎么是你啊?”

    说着,狄贵和就门户大开,赶紧将彭长宜让进屋。

    狄贵和的老伴儿也从里屋出来,她热情地招呼彭长宜,身后还跟着一条黄色的蝴蝶犬,支棱着两只耳朵,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仰头看着彭长宜。

    “彭书记,你那么忙,怎么有时间来看我。”狄贵和接过彭长宜手里的礼物说道。

    彭长宜说:“早该来,年前实在是太忙了,我刚慰问回来,转了两个地方不转了,惦记来给老领导拜年。您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

    狄贵和显然没有料到彭长宜会来,而且还带来了礼物,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对于狄贵和,彭长宜是充满感激的,谁都知道,他彭长宜是王家栋和樊文良线上的人,但最初考察彭长宜和任小亮的时候,狄贵和向翟炳德暗中推荐了自己,尽管狄贵和从来都没有跟彭长宜表过功,但是,彭长宜知道他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那段时间里,唯一给翟炳德提供情况的只有狄贵和,这个,无论是樊文良还是王家栋都心知肚明。

    彭长宜记下了狄贵和的好,但从来都没有公开表示过什么,后来狄贵和从市委退了去人大,彭长宜特地回来请狄贵和喝酒。再后来,狄贵和又从人大主任位置上退下去了,彭长宜又请他喝过酒。

    狄贵和跟翟炳德的关系亢州许多人都知道,但狄贵和是个好脾气而且表面上还是个善于“和稀泥”的人,自身是非很少。狄贵和早就过了退休年龄,一直在人大主任的位置上,直到王家栋接任。他退下来后,便在市老龄委做顾问工作。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是狄贵和的家里冷冷清清,比在台上掌权时大相径庭。平常,就是一个随随便便的节日,他的家门口也是门庭若市,人来人往,加之大家知道他跟翟炳德的关系,亢州的官员,从来都没有小瞧了这个没有实权的人,后来他到了老龄委后,门前就不如以前热闹了,但是人们还是有些看顾的,有一部分人仍然来看他。

    但是今年这个春节显然就不同了。翟炳德倒台,也直接影响到了狄贵和门前热闹的程度。他对于别人仅有的一点价值没有了,再有就是因为王家栋倒霉、彭长宜上台,大家唯恐和狄贵和接触多了,引起彭长宜的不满,从而影响自己的仕途,所以,他家门前冷冷清清也就是必然趋势了。这一点,彭长宜早就预料到了。

    在年前各个单位慰问老干部中,彭长宜特地把这些离退的老干部请到市委,召开了一个座谈会,那天他特别注意到,狄贵和没来,他让市委办打电话询问,才知道狄贵和感冒了。彭长宜知道,狄贵和不来,绝不仅仅因为感冒。

    彭长宜大大方方地坐下,接过狄贵和夫人给他沏的水,冲狄贵和说了声:“我都坐下了,您干嘛还站着?”

    狄贵和笑了,坐在彭长宜旁边的沙发上,说道:“长宜啊,你来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太感动了!”

    彭长宜喝了一口水,说道:“您这是批评我哪吧?”

    狄贵和赶紧说道:“不是不是,是真的感动。”

    彭长宜看了一下四周,说道:“孩子们没回来?”

    “年前回来着,都有加班任务,儿子有任务,年前出国了,儿媳和孩子在北京娘家,说是明天回来。”

    彭长宜又喝了一口水,说:“从三源回来后一直想拜访老书记,就是没有时间,您也知道,牛关屯的事牵扯了太大的精力,搞的我是焦头烂额。那天开老干部座谈会,我特地问您怎么没来,后来才知道您病了。”

    狄贵和叹了一口气,说道:“退出政治舞台的人了,就不愿意再抛头露面了,请彭书记理解。”

    彭长宜笑了,说道:“别呀,我回来了,您还得继续发挥余热。老龄委这块工作也很重要啊,都是为国家工作了几十年了的人了,这些人可以说是亢州的宝藏,要照顾好他们的生活,要开展工作,尤其是那些有利于老年人身心健康的文体活动,这也是促进精神文明建设的一项内容,做好机关离、退休人员的管理和服务保障工作,这项工作事关重大,因为老干部,是我们的大后方,不能掉以轻心啊,如果老干部要是想整点事,那就是地动山摇啊,您说是不是?”

    狄贵和的脸上就有了尴尬之色,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如今退下来了,人微言轻啊——”

    彭长宜笑笑,看着狄贵和不时地把手伸到茶几下去,摸着那条黄色的蝴蝶犬,估计也是老犬了,它显得有些老态龙钟,不愿意动。

    彭长宜忽然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罗兰夫人的一句话:“我交往的人越多,就越是怀念我的那条狗。”

    他不由地为自己的幽默甩甩头,说道:“狄书记,尽管您从来都没有跟长宜表白过,但是长宜知道您是贤能之士,在长宜成长的路上,您起到过举荐的作用,这一点,长宜这辈子都是没齿难忘。长宜就是有这么一个脾气,凡是对我好过的人,就是拿刀砍我两下,我都不会嚷疼,但别人不行,别人给我一下,我兴许还他两下,呵呵,我这个脾气你是了解的。”

    “那是,你是,你是有热血的,你的为人我们都清楚,至于你说帮过你,那也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你具备这样的能力,我也是从党性和原则出发,是为了工作。”狄贵和显出了他不多见的骄傲。

    “您是真正的伯乐,不图回报的伯乐,所以,我在心里一直敬重您。”彭长宜的脸上,充满了真诚和感激。

    半天,狄贵和才说:“长宜,家栋怎么样了?”

    彭长宜一愣,他显然没有想到狄贵和这样问自己。就说道:“我只去狱中看了他一次。身体出现了问题。”

    “哦?”狄贵和吃惊地问道:“什么问题?他的身体可是没有毛病啊?”

    彭长宜说道:“是啊,他的身体确没有毛病,但是架不住人为制造毛病。”

    彭长宜自己也没想到,为什么跟狄贵和说这个,要知道,官场上说话,是非常容易被人利用的,况且自己本来就是带着情绪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