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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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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悯怒气冲冲的大步走出长庆殿,我站在窗户旁,手中捏着一把梳篦,颤抖着几乎将梳篦上的梳齿摁断。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色很难看,我也知道启悯狠生气,刚才他口口声声的问我是不是一定要和他作对。可我有什么法子?他是人心不足,而我……我想保住启恒的天下,也想保住元曦的未來,更想保住我和他之间的情分。

    “母后?”宝月和元曦轻手轻脚的走了进來,怯怯的唤了一声。

    我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宝月摇摇头,踌躇着问:“母后是不是和十五叔吵架了?”

    元曦睁大双眼看着我,有些焦急的说:“太皇太后不要责怪父王,他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气的。”

    这两个孩子都很敏感,我尽量放松语气,笑着说:“沒有,我们沒有吵架,只是……我们有些小分歧。比如他觉得羊脂玉的簪子不错,可我喜欢蜜蜡的梳篦。”

    “真的只是这样吗?”宝月和元曦还是显得忧心忡忡的。

    我示意他们过來,弯下腰笑道:“就是这样而已,你们不用太担心,我们都是大人了,不会持续太久,各退一步就好。我试着戴羊脂玉的簪子,也让他接受蜜蜡的梳篦,这样就好了。”

    宝月点点头,对元曦道:“我也对你退一步,你喜欢吃菊花里脊,以后我都不跟你争了。”

    元曦红着脸小声说:“上回妹妹说喜欢山鸡的尾巴,我做一个毽子给妹妹玩吧。”

    我望着他们露出苦涩笑容,小孩子之间的矛盾自然很好解开,可是我与启悯……旁人退一步也许是海阔天空,可我若退一步,恐怕就是万丈深渊了。

    沒几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原是因为还是国丧期,不能闻管弦之声,也不能有歌舞作乐。但元曦和宝月也不知捣什么鬼,偏要我在龙池湖心以画舫设宴,宴请启怀夫妻、启悯夫妻以及两位太皇太妃和十一王、十三王。我拗不过他们,便命人去传话,将一艘最大的画舫收拾出來,到了中秋夜,遍邀诸人在画舫上游湖赏月。

    去之前,宝月在我的梳妆台上翻了好半天,似乎并不满意,我也不知她到底要找些什么,便让春分开了库房让她进去找。结果沒多一会儿她就捧着一个盒子喜滋滋的走了出來,春分为难的说:“公主非要拿这个……”

    我摆了摆手,宝月将盒子打开,里面正是启悯送的那支羊脂玉簪子和羊脂玉项圈。宝月亲自给我戴上项圈,又给我头上插上簪子,笑道:“母后说过的,要各退一步,您就委屈一下吧!”

    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捏捏她的鼻子。

    整理好了却不见元曦,问宝月她却不肯说,我拿她沒办法,只得去南熏殿寻了润一块儿去画舫。润看着我颈上光华夺目的项圈惊叹道:“皇祖母的项圈好漂亮啊!”我还來不及回答,宝月就得意的说:“是我给母后找出來的!”润笑着说:“是,姑母的眼光真好。”

    我笑而不语,一左一右牵着他们的手去了龙池边上,诸人都已到齐了。上了画舫才发现元曦已在船上,正和俯首的启悯说着什么,看到我们來了,偷偷往启悯手中塞了件什么物事。我瞧着奇怪,更怪的是宝月直跟元曦使眼色。启悯看到我,目光落在我头上的簪子上,随即又看了一下项圈,却沒说什么。

    众人纷纷施礼,我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落座,备好酒菜,画舫便离了岸边,向湖心驶去。

    湖上凉风习习,吹得人微微一凛,我侧首问三个孩子:“冷不冷?”他们均是摇头,我摸了摸他们的手,倒是乳母照顾的好。

    便瞧着天边一轮圆月,几缕薄薄的云依稀的飘着,月色乍寒,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回头望着岸边,月色下的宫墙如覆了一层银霜,地面上又如水银倾泻,岸边种植的桂花树,隐隐有香气飘來,桂影婆娑,勾勒如画。

    “此乃家宴,也无歌舞,只有薄酒一杯,愿大家安康。”我举杯,含笑对诸人说道。

    众人纷纷举杯,齐齐道:“太皇太后福寿安康,皇上万岁无疆。”一起饮尽杯中的酒,各怀心思的用膳。

    我倒是许久未见明素素了,只是她的表情淡淡的,我看向她时她也故意避开,似乎不想和我有所接触。好在启怀对她还算关心,怕她不习惯这样的家宴,对她温和体贴,帮她布菜。相比之下,倒是启悯和高氏疏远了很多,两人虽坐在一处,却觉得隔得甚远。启悯漫不经心的喝着酒,高氏的一双眼睛只管盯着元曦,直到元曦被她看得不自在了,她才略有所收敛。

    我看着启悯喝闷酒,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迎着冷风,也多喝了几杯。

    宴毕,画舫又沿着湖边返回到原來的地方,我站起身,船有些不稳,我晃了晃身子,春分忙扶住我。我笑道:“哀家有些醉了,就不陪大家赏月了,你们……自便吧!”

    春分扶着我下了画舫,宝月跟在我身后慢吞吞的走着,我回头说:“宝月若是喜欢就留下玩一会,只小心些,别掉进湖里去。”

    宝月捂着嘴笑:“母后真是喝多了!”然后竟走过來拉着春分去说了一番话。

    我笑笑,也不管她说了什么,春分听完过來扶我,我便将身子靠在她肩上闭着眼走。等她提醒我“小心脚下”时抬起头,才发现这儿不是我的长庆殿,而是沉香亭。

    “怎么到这儿來了?”我嘟哝一声,却不由自主的上了台阶,进去坐下,“我口渴的很,去倒杯茶來。”

    春分吩咐了一声,然后去关了窗户,道:“您刚才在船上吹了凉风,这会儿先歇一下,喝口热茶再回去。”我眯着眼撑着头,“嗯”了一声,宫人倒了茶过來,我一口气饮尽了,才觉腹中舒服了些。闭上眼又道:“春分,我头疼的很,给我來揉揉。”

    春分许久不应声,我正要问她,就觉有人走到我身后,帮我揉着太阳,才揉了几下,我便蹙眉道:“怎么力道这么大?”回头一看,并非春分,而是启悯。再看亭中,早已沒了旁人的踪影,门窗都紧闭起來了。